寧夏回族自治區博物館 | 神秘西夏王朝之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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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集文物1:石雕力士志文支座
本集文物2:西夏鎏金銅牛
大家好,我是河森堡。上一集和您一起,來到了絲綢之路的北方支線,分享了寧夏固原博物館的三件國寶。今天咱們一路北上,來到位於銀川的寧夏回族自治區博物館。跟固原博物館有所不同的是,這里收藏的文物,大多與一個古老神秘的王朝——西夏有關。這里的兩件重要文物——力士志文支座和鎏金銅牛,都和西夏有關。而西夏,則是生於絲綢之路,強盛於絲綢之路的一個典型王朝。這又是怎麼回事呢?在我接下來的講述里,相信您一定能找到答案。
咱們先說石雕力士志文支座。力士,是指大力士,支座,就是起支撐作用的底座。這些都好說,就是這個“志文”不太好理解。所謂“志文”,就是是上面刻了字的意思,引申為“墓志銘”。力士志文支座,就是指大力士形象的、刻有墓志銘字樣的底座。我們最常見的支座,是贔屭(bì xì),就是那種長得像烏龜、通常用來馱碑的東西,傳說它天生喜歡負重,是龍的九個兒子之一。咱們說的這個力士志文支座,跟贔屭起得是一樣的作用。
力士志文支座,1974年發現於寧夏銀川西夏陵區的7號陵,長68厘米,寬65厘米,高62厘米,近似一個正方體。支座上的力士,一張大圓臉,高顴骨粗眉毛,呲著兩顆大獠牙,肩膀聳起來和腦袋一邊齊,雙手扶著膝蓋,呈屈跪狀態,七個不服八個不忿,乍一看上去,好象個跪坐著的日本相撲手一樣,那架勢好像隨時都能跳起來,咣嘰一下推你個大跟頭。
在西夏帝陵的各個陵區,類似這樣的石制力士底座,已經出土了十幾個,本來也没什麼稀奇。但是這件底座上,刻著幾行字,左上角刻了三行,力士后背刻了一行,這就是所謂的“志文”,正是這幾行不起眼的字,讓它一下身價暴增。
先說底座左上角的三行字。第一行刻了四個字——“小蟲曠負”。小蟲,就是小蟲子。曠,空曠的曠,空而寬闊的意思;負,是負擔的負。小蟲曠負是個典故,源自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寫的一篇文章,叫《蝜蝂fù bǎn傳》。蝜蝂,傳說是一種特别愛背東西的小蟲子,巨能“扛”,不管什麼東西,只要讓它看見了,就非要自己扛起來,誰也不給——堪稱昆蟲界的“扛把子”。柳宗元就拿這種小蟲,諷刺那些為了向上爬,什麼事都要由著自己的性子,什麼東西都要據為己有的人。這兒刻上“小蟲曠負”,當然不是為了諷刺這位石頭大哥了,它想表達這麼一種含義:别瞧底座小,咱們特能扛。
第二行也刻著四個字:志文支座,意在說明,這就是個起支撐作用的底座;
第三行刻的是七個字:瞻行通雕寫流行。瞻行,瞻仰的瞻,自行車的行,就是按照標準程式來的意思。通雕,又叫鏤雕,是一種雕刻手法。“流行”,就是流行歌曲的流行,它疑似是通假字,本來應該寫作留下的留、形狀的形。瞻行通雕寫流行,連起來,就是按照標準程式通雕而成的意思。力士背后,還刻著一行六個字:“砌壘匠高世昌”,堆砌那個砌,壘磚那個壘,這好理解,就是說,這個底座是由一位叫高世昌的“砌壘匠”雕刻的。
您可能就納悶了——聽起來也没什麼啊,這就成國寶了?那我在石頭上刻個“到此一遊”,是不是也成國寶了?嗐,您可别想多了——之所以這麼個大石頭墩子,刻幾個字就特珍貴,是因為這石雕力士支座上刻的,那可都是西夏文字。
西夏文字,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神秘的文字之一了,已經失傳。我們除了知道它應該歸類到漢藏語系的羌語支系,幾乎對它一無所知。所以,今天,凡是留有西夏文字的文獻、文物,幾乎件件都是世界級寶藏。書面資料,紛紛被大英博物館、巴黎圖書館、中國國家圖書館等單位收藏;而實物方面,除了這個石雕力士支座之外,還有甘肅武威的《重修涼州護國寺感通塔碑》、北京居庸關的西夏文雲臺等,也都因留有西夏文字而受到重點保護。
話說西夏文怎麼就成了一門死去的文字了呢?很大程度上,這跟西夏文的源起有關。西夏文,並不是隨西夏民族的發展逐漸自然形成的,而是在公元1036年前后,由西夏景宗李元昊,命大臣野利仁榮,仿照漢字,特意創制的,據說總量只有5000多個字。咱們都知道,漢字雖說常用的也就幾千個,但總量卻高達幾萬個。因為總量大,所以每個字的溯源、發展,就都有樣本量上的空間保障。而西夏文字本身就只有幾千個,那麼和發明一套速記符號,其實就没什麼分别了。再加上西夏文本身筆畫又特别復雜,造字的原則也比較隨意,讓人很難理解,所以,蒙古滅西夏之后,西夏文字很快就瀕於消亡了。其實,這類人為造出來的文字,大多結局不妙。突厥有“儒尼突厥文”、契丹有“契丹文”、蒙古有“八思巴文”。這些文字,最后不是失傳了,就是被束之高閣,成了象征性的文字。文字是不是能得到廣泛的流傳,是有前提的:其一是來源,文字是天然從日常生活中而來,而不是政權自造的,一般壽命就比較長;第二,是看使用它的民族或者政權是不是強勢。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,就是群眾基礎,用的人多,自然就不會消亡。
我們以這些標準來衡量一下西夏文的情況,就會發現,西夏文的消亡是一種必然。我們看,西夏政權維持了一百八十九年,時間並不算特别長,統治範圍也不算廣,那麼使用西夏文的人自然也相應不那麼多,而西夏這個政權以及建立它的民族,也一直不算強勢。建立西夏的黨項,自稱是鮮卑族后代。但其實他們和今天的藏族、羌族關系更近。起初,黨項人依附於吐谷渾,他們聯合起來跟吐蕃對著干。但吐蕃很強大,三下兩下把吐谷渾滅了,黨項一看不妙,趕緊跑路到中原來。那時中原的統治王朝還是唐朝,唐朝國力棒棒地,一看就說好啊,我罩著你吧!於是把黨項人安排到內地。黨項后來立國自稱大夏國,就是因為安置他們的地方,在當時的夏州附近。
唐朝垮臺后,進入動蕩的五代十國時代,“梁唐晉漢週,播亂五十秋”,五代十國的歷史就一個字:亂。各種勢力你殺我砍,城頭變換大王旗。黨項所在的夏州,這地方當時很富饒,要農有農,要牧有牧,五代時期的幾個政權,都很眼饞這塊肥肉。黨項人只好跟誰都裝慫,在各個勢力之間來回週旋,玩儘了朝秦暮楚的把戲,才努力生存下來。
到了北宋時期,黨項還是玩這套合縱連橫的把戲,一會兒聯宋打契丹,一會兒聯合契丹打宋朝,一會兒又對兩邊都稱臣,把兩位大哥糊弄得團團轉,趁機壯大自己。到宋仁宗時代,黨項首領李元昊終於正式脫離北宋,建立了大夏國。
西夏建國之前,北宋一直比較瞧不起黨項人,一個半農半牧的小民族,有什麼可擔心的?而且,西夏的領土大片都是沙漠,和北宋之間就有這麼一片沙漠隔離帶,這片隔離帶導致兩邊信息極不對稱。西夏那邊天天磨刀,實力早就暴增了,宋朝還不知道呢。另外,西夏那塊地方是四戰之地,契丹、北宋、吐蕃,包括曾經的回鶻等等,強敵環伺。但就是因為這樣,反而宋、契丹、吐蕃誰也不想先動手,都想在别人打自己的時候,拿黨項人的地盤當緩衝地帶。這麼一來,一幫老大各懷鬼胎,反而給了西夏做大的時間和機會。
西夏建國后,第一件事就是暴揍昔日的兩位大哥北宋和遼國,幾場仗下來,把兩位大哥揍得北都找不著,西夏進入全盛。西夏最風光的時候,勢力範圍東到黃河,西到玉門關,南接蕭關,北到大漠,完全控制了東西方貿易商道,成為了與十一、十二世紀東亞群雄並立的一股強大力量。控制絲綢之路的東段,讓西夏實力迅速攀升。今天出土的西夏文物,我們能看到它融合了來自東西方的先進技術和文化元素,充分說明絲綢之路,那真是給這個王朝注入了奔騰的新鮮血液,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黨項這個四面樹敵的民族,能夠把政權維持將近200年。
西夏歷代皇帝,都埋葬在今天銀川市的西邊,賀蘭山東麓的西夏王陵。王陵規模極為宏大,共有帝陵9座,王侯將相陵墓200多座。由於主體建築受到佛教的影響,呈現原始佛塔上尖下圓的倒扣陀螺型,又星羅棋布地分布在廣袤的陵區範圍里,所以有“東方金字塔”的美稱。咱們前邊說的石雕力士支座,就出土於這里。話說1977年,考古工作者正在發掘清理這里西夏王陵的101號墓,結果發現盜墓者已將墓門打開,並把里面的文物洗劫一空了,正垂頭喪氣很失望,一位工作人員突然踢到了一個硬物,順著一挖,結果發現了一尊碩大的鎏金青銅臥牛,有一米二長,寬38厘米,高45厘米,重量達到了188公斤,這就是寧夏回族自治區博物館的第二件鎮館之寶——西夏鎏金銅牛,因為發現的偶然,所以也被人戲稱是“一腳踢出來的國寶”。
既稱國寶,當然有不凡之處。它的制造工藝非常精湛。銅牛內里中空,表面鎏金,雖然已經脫落了很多,但是當年的貴氣依稀可見。制造這樣的銅牛,冶煉、制模、拋光、鎏金,各種工藝都必須達到相當的高度才可以做到。
那麼墳墓里為什麼會有一尊銅牛呢?我看到一些介紹材料上說,西夏的農耕已經相當發達,連續修建水利設施,搞灌溉農業,牛作為農業的象征,也埋進了墓里。但我們想想,農耕發達就埋牛嗎?再說西夏農業真的發達嗎?再發達,能比宋朝更發達?我們說過,西夏那邊大片沙漠,實際上農耕發達的只有銀州、夏州等有限的地方而已。顯然,這個說法站不住腳。那麼銅牛進入墓葬的真實原因是什麼呢?
我不知道大家去過北京的頤和園没有,昆明湖畔,就有一尊著名的銅牛,是乾隆皇帝下令鑄的。鑄它干嘛呢?是為了鎮水。古代人認為,鬨水患是因為水里有蛟龍。而上古神獸中,據說犀牛有鎮住蛟龍的能耐,注意啊,這里說的犀牛,跟非洲的犀牛意義不完全一樣——所以相傳大禹治水的時候,就已經拿鐵牛來鎮水了。
其實,所謂牛能鎮水,道理很簡單。洪水來之前,在兩岸的銅牛也好,鐵牛也好身上開孔,兩頭拴上鐵鏈子——這樣就算大水把橋衝垮,等水過去,鋪上木板就能當臨時的浮橋用。那為什麼制作成牛型呢?這不很簡單嘛?您要是造成兩只小白兔,壓得住嗎?大水一來還不衝得没影了?用牛,尤其是臥牛的形制來鑄造,就是取它重量大、重心低、敦實的特性,這就是所謂鎮水的真相。
但是,人的聯想能力是無窮的。時候一長,牛就引到風水學說里,成了一種鎮物。這種拿什麼形象鎮某人的行為,古代叫厭勝之術,用風水學的說法,是一種除慚去穢的方式,就是鎮住臟東西的意思。咱們小時候過年得到的壓歲錢,其實應該念“厭勝錢”。它的作用,就是鎮邪門歪道,免得傷害小孩子。
回過頭來說正題——很多朋友不了解的是,在西夏王陵發現銅牛的時候,銅牛的對面其實還有一尊石馬,也是跪姿。大家可以去搜,從漢朝開始,墓里陪葬的銅牛,如果是禮器,都長什麼樣?個個趾高氣昂,不可一世的牛樣子。再看西夏王陵里這一牛一馬,垂頭喪氣地,看著就那麼“喪”。很顯然,這壓根不是什麼禮器,而是厭勝用的鎮物。
那這是要鎮誰呢?這就有個曲折的小故事了。在西夏時代,東亞地區以牛、馬同時作為神物的民族只有一個,那就是契丹。契丹和西夏之間,有過三次和親——西夏建國之前,遼聖宗時代有一次;李元昊上臺之后的遼興宗時代第二次,遼朝末期的天祚帝時代又有一次。遼聖宗時代,契丹和黨項正處於“蜜月期”。第三次通婚,雙方關系也不錯,唯獨在第二次通婚的時候,和親竟然成了雙方之間一場戰爭的導火索。
1031年,遼興宗即位。黨項這邊,李元昊的爹李德明,執行親遼方針,向契丹要求通婚。遼興宗就把妹妹興平公主嫁了過來。
本來這是一個挺好的事。但是一來,當時西夏的翅膀已經逐漸變硬了,第二,李元昊當契丹的駙馬,完全是父親包辦的,他自己是很不爽的;第三,嫁過來的這位公主,又長得相貌平平,李元昊就更不高興了。1035年,興平公主暴薨,有種說法,說她就是李元昊害死的。
死了也還好,但是這麼大的事,西夏居然想隱瞞不報,眼看著拖不過去了,才不緊不慢地跑來跟契丹說:您家公主死了啊,我們跟您說一聲。遼興宗能不生氣嗎?遼興宗大怒,1044年,親自統帥十萬大軍進攻西夏。然而,在著名的“河曲之戰”中,遼國大敗。這麼一來,西夏和遼就結下了仇。
其實,有專家研究后得出一個結論——發現鎏金銅牛的那座墓,很可能就是興平公主的墓。青牛白馬,本是契丹的民族象征,在這兒,卻被塑造成蔫頭耷腦的樣子,預示著契丹將亡,而且還鎮攝著興平公主的亡魂。在西夏看來,這個興平公主就是個惹禍的秧苗,是汙穢不堪的!可憐興平公主一個無辜的弱女子,就這樣成了大國政治博弈的犧牲品,死后仍然受到詛咒。
公主殿下命運的確悲慘,但是她墓里留下的銅牛,包括前邊提到的石雕力士志文支座,都在向我們述說著,如今已難為人知的西夏,曾經也擁有過輝煌。而西夏之所以繁盛一時,除了生存策略選的對以外,絲綢之路東段給他們提供的利益也非常重要。絲綢之路,讓西夏從東西方都不斷獲得源源不斷的資源、財富、技術,為王朝的強大奠定了雄厚的基礎。
好了,今天的節目就到這里。下一集,咱們繼續西行,參觀甘肅博物館,開始進入到古代陸上絲綢之路最精彩的段落。我是河森堡,《了不起的博物館》第二季,帶您神遊中華古文明,感謝大家支持,咱們下集再見。